2012年3月25日 星期日

從痛苦處出發--品味鄭清文的《不良老人》

《不良老人》鄭清文著,許達然選,文藝風出版社,香港,1990


"「鳯妞。」他低聲叫著。"

閱讀鄭清文筆下的人生,宛如前往冬天的征途。他不必在關鍵處苦心經營、虛托道理,就讓活生生的角色自我解剖、質問,所有答案都留給讀者去創造--這就是,鄭清文式的簡約無華。

這是一個個有關人的重擔的故事,充斥著主角心內的回憶是無法被認清的,而思想片段都成為飄渺的夢和霧,令人停步,讓後來的人踐踏遺忘。鄭清文認為,人是要不斷變強才能活下去,而在他小說裡的,卻大多是無法變強而不知如何活下去的人。「痛苦」,文章張開嘴如此說。

在茫茫人海中會找到一個像《報馬仔》中陳保民的失敗者。他是位沉醉於舊日風光的老股民,步入了可悲的晚年;他無法釋懷,是他那套貪圖小利,已經無法戰勝現代那種更黑暗的拜金拜物主義,這意味著他要面對的失敗並不是公義的審判而是欺壓。銀行副理鄙視小股民的自以為是,然而自己比工友優越的感覺油然而生;口舌招尤的餐廳顧客看不過眼陳保民的粗陋;服務台的小姐故意不讓陳保民拿衛生紙私用,這行為卻一樣斤斤計較。老人無法以惡鬥惡,只得逃避,甚至採用精神勝利法。「等一下,等我吃完飯之以後,回來把它拿走。這是比告人還重要的。」「要是你的祖父或父親,認識我的...,一定把你們活活打死。」在他心內的是以往日治時期欺負人的日子,而今日則是被人欺負的日子,他壓根兒無法接受--可憐他不過是個行將就木的人而已。

這風格,在《最後的紳士》以至《三腳馬》等都找的到,《三腳馬》裡的白鼻貍,更把心中的恐懼和愧疚形象化在馬雕塑上,把痛苦凝固成一種可堪觀賞的美。《又是中秋》訴說年青男女為改變命運付出汗和血,《檳榔城》中陳西林醉心農務,則是把人性的求存上進建成宏偉的城堡,儘管,這雄壯城堡的地基仍是殘缺而污穢。鄭清文的筆,苦且淡;或許,他沒法直接寫出快樂,然而他可以把那種對快樂的感覺交纏在痛苦的根結之間。

讀他的小說,感覺是很暢快的,因為我不敢說的,鄭清文也不敢說,更為我們的秘密安排好一個隱匿的地方。這隱匿也不完全,冒出了一個海平面上的小島嶼供我們呼吸、喘息--另外複雜而巨大的支柱堅石卻九十九個巴仙沉浸在深海裡。

習慣去閱讀他的文字,會看見他對舊鎮濃厚的依戀,濃得溢透了無數故事中的人生,然而他卻省略了鄉土文學那種對故園的浪漫,讓讀者在微微細雨的籠罩裡散步,踏在碎石路上,你聽到的看到的是景物的存在本質和輪廓。當然,你甫看到的只會是陰天,而晴天,則需要你的等待。

要理解鄭先生小說脈胳,可以研究《不良老人》。這篇小說是關於由大陸遷台的宋股長,故事背景則脫離舊鎮的鄉情迷霧,脫離爭利爭名的過去現在,而著墨在純粹的人性。離開了妻女的宋股長,老年了也「實在無法忍受,他決心不再接近女人,甚至不看女人」,成為在欲望間苦無出路的行僧,然而某個弱智的少女鼓動了他的心,她「走到他面前,一手放在嘴裡,一眼睛看著他手上的蟹殼黃。他給了她一個。」,甚至令他感到慾望,但「他不能侵犯自己的女兒」。一場注定失敗的悲劇,宋股長不能捉摸自己的妻女,也無法掌握身邊的她和甘小姐。

這是人生的困境,有若蹺蹺板兩邊等重,而人就站在支點的正中,哪一份追求都會令天秤失衡,使夢想和現實都幻滅。這困境卻讓人清醒,認清什麼是想追求的快樂的夢,認清什麼是想撇棄的哀傷的過去--即使不能追,也無法捨棄,但只要打開痛苦處的大門,就看的見門縫的光,照出了身上的傷,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鄭清文告訴我們,喜與哀,原來是同體的。我們常在快樂處看痛苦,他卻拍了一下咱的肩,著我們由痛苦處品味快樂。

宋股長犯錯了,他對女孩那份模糊不清的愛,使她被歹徒看中、強姦、殺害。他撫摸她躺過的地方,血留下的餘溫也漸漸消散。這個「不良老人」在痛苦中看清了傷痕,也認清了自己的愛念。失去她,得到她,失去女兒,得到女兒,原來都是這麼近。

「鳯妞。」他低聲叫著。這是他女兒的名字,卻突然不只屬於她了。人的晚年宛如步入寒冬,然而,太陽的溫暖就在那刻最顯得可愛。不良老人,其實是一個善良的老人。

2012年3月20日 星期二

這是最好亦最壞的時代-舞劇《竹林七賢》和抗爭意識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與其說是那時代的狄更斯之名句,毋寧是這時代的濫觴,有著了更多的意義創造,一方面比以往更深入人性,另一方面顯示了當代人物的不才。這一句是香港舞蹈團《竹林七賢》的主題,編者以此為切入點去理解魏晉人士的不羈;給我感受是,主題和思想性有高度的配合,象徵很好,亦不可避免的過急去表達思想,由耽美誤入了頹廢。


概念/編舞/導演 :殷梅
導演/戲劇指導:Jay Scheib
作曲:龔志成
視覺及服裝設計:洪磊
佈景設計:曾文通
燈光設計:張國永

316 – 17 () 晚上7:45
318 () 下午3:00

葵青劇院演藝廳


朋友艾力克認為此劇走得很前,我不是這麼想;本劇主旨很鮮明,思路不難理解,也試圖用了世說新語的故事去描述風情:嵇康鍛竈、阮藉號哭、劉伶醉酒(用罐裝啤酒,拉蓋的聲音很清脆)。因為有了編目,流程也易於理解。兵荒馬亂的血浴之後,人民離散追尋新生,沉澱於潮流之中,於是有了看死衛玠、百花弔屍的悲劇。人們開始崇尚權威、陽奉陰違地拒絕對話,喪失心靈的交流,只能一個人一個人的獨自戰鬥。阮藉等人有見及此,便追求精神上的自由,放任形軀去行動,人物的心理是賞玩的、無目標的、不正經的,在不同行為上都刻意延長了審美過程。

以「」成對的演繹,可能是因為考慮到編排、體力。是否沿著現代主義的老路,透過二元矛盾去加強表現力?我沒有足夠知識去下判斷。背樂很到位,不時引起了觀眾跳脫的反應,偶而的聲響效果亦突出,相反燈光我的感覺是不夠明顯,而服裝配色等也和我想像的華麗有點差距,應該是對時代的幻想不同所致。

嵇康就義的場景裡,紅與黑兩種人物配色所表達的肉體與靈魂的交纏,還有背後兩人所指涉的理想和情欲的沖突,四者並存並刑,應該是全劇裡運用沖突最好的一幕。除了次幕,大部份的編舞都兼具靜態美和力量,十分賞心悅目。有一點遺憾是,行動都為了表現、服務某思想和某主旨,自然會有一種毛病,就是人物都沒有生活的感覺。於是,我便覺得劇中有所指向的耽美,漸漸偏向了無想頹廢的嫌疑。這一點,殷梅導演亦明言此劇不是人物傳奇,她想表達的,是超越個別人物的一種感受。


殷梅忍不住要問:「那魏晉洛陽東城下的一萬名圍觀的大夫、愚民,三千名太學士們又怎能擁有嵇康?一千七百年後的今天,人們仍不可能擁有嵇康,或嵇康仍在?嵇康的生命是莊子的中國藝術精神。廣陵散至今撥弄著人鬼心弦,縈繞在宇宙的時間和空間中。」


我亦一再想到現時香港,以至世界人民的處境。「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雖然不斷地發言,表達自己是自由人民、知識份子,大談各種道理,分享各種理想,但都缺乏了一種靈魂上的提升。當討論主義以至權利都被產業化,抗爭成為了潮流,我所看到的社會充斥了一種沉淪于潮流、頹唐不振的氣氛,people talking without speaking。相形之下,我的賞玩心理和放任,不過是一種名士風尚了。

什麼時候,建安風骨腐蝕成今日的虛偽社會?幸好現實還有認清抗爭道路的同志,有如烈陽放亮在我心靈。《竹林七賢》很值得賞看,可惜在香港這個文化不毛之地,只能開三場,是太可惜了。

2012年2月1日 星期三

手塚治虫《狼人傳說》隱喻的日本國情






手塚治虫有時會把自己寫入畫中,大都扮演可有可無的過場閒角,少數例外的是《紙堡》(手冢的自傳式漫畫,談論東亞戰爭後日本的慘況,不過故事中手冢用的是化名)。在1966年6月到1967年5月,手塚在《少年SUNDAY》連載了《狼人傳說》 ,講述一個妄圖征服世界的野心家與獸人族的明爭暗鬥;不過,手冢在故事中以本名示人,由城入鄉,貫穿整個故事,這種代入法有一個重要原因:《狼人傳說》不只是一套批判人性的寓言,也是對日本戰後國情的隱喻。


劇情的主線──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罪與罰》

故事的主角有兩位,一位是立花特平,他是善良與公義的狼人,卻在人與獸人的戰爭裡為了無辜的人而戰鬥;他的成長背景是有著「獸人詛咒」的鄉村,接受了人類的教育,但一旦變身就會隨血性行事,一如野獸──其救贖行為便有著跨國族(NATION)、跨物種(SPECIES)的人性光輝。相反,另一位主角是洛克,其孤獨的童年令他變得勢利陰險,把聰明都用作越貨殺人的勾當上。手冢在故事中帶出一些疑問:到底什麼才算是人呢?一個惟利是圖、不守規距的人類,充滿獸性,還算得上是人嗎?

洛克綁架富商千金後,與負查調查的下田警官有過一返對話;「可以為所欲為又有什麼不好?」「世事不會那麼稱心如意的,所謂惡有惡報…」「怎樣才算惡?惡有什麼概念?那這些都是由誰來決定的?是神嗎?」「人類的良心決定的吧!」「哦?果然是人類自作主張的輕率決定麼?……正義、邪惡,都只不過是人類給自己找的藉口……為了生存,怎麼做都行啊」「我不這麼認為!如果人人都任意妄為,世界會變成怎樣?」「有什麼不好?汰弱留強,適者生存」(vol2:p.10~12)

這一段恰巧和手冢筆下的《罪與罰》對應(手冢曾經把同名的俄國小說改編成漫畫);



對豪強的漫不滿

在日本經濟疲憊持續的今天,我們無法想像她在60年代起的三十年經濟快速增長。可是在1964年東京奧運前後,市面出現不景氣,政府逐於1965年發行赤字國債,成就了今天人人皆知的經濟大泡沫。人民對經濟發展的不安埋藏於心,具體就會爆發在官員和富豪身上。

奸角洛克在野心驅使下綁架富商的千金,侵佔其家產。得勢後,他又和獸人聯合暗殺重要官員。後一點值得注意的是,政府官員並未干擾洛克的權勢,洛克對付官員的動機不大,然而暗殺的流程卻佔甚多篇幅,這種行為可說是宣泄情緒大於實則作用。攻訐豪強的行為很容易吸引生活不安定的人民,雕砌出洛克富有魅力的奸角形象,也反映了當時日本經濟衰退的國民心理。

複雜的國民性

特平是一位勤勞善良的青年,但當情緒激動,他就化身成狼人開殺,連恩師手冢也不留情。對於殺人,他表示自己並不情願,仇恨情緒卻會讓他討厭自己「人類的身份」:「我會因為仇視和憎恨一個人而變得憎恨起自身這個人類的形態,當無法忍受時我的身體就會變化成狼。」

參閱故事,早期的特平是一隻強猂人狼,在侵略時表現出無堅不摧的力量,要充滿「柣序」的人類社會恐慌,甚至殺死無辜的熱海教授(起因竟然是熱海教授挑釁了特平!)。爾後特平的形象開始衰弱、落差很大,被洛克打敗之後,不但被民警追捕,甚至被剛開始表現得不堪一擊的犬類咬傷。若把特平不能自控的兇暴和衰落,視作手冢對日本侵亞的解析和哀歎,是非常合理的:一方面,手冢習慣把戰爭社會問題的關注放在人道的天枰去衡量(如《火之鳥》、《怪醫秦博士》),另一方面,日本戰後的蕭條是手冢漫畫的一個永遠的潛在主題。

日美關係

《狼人傳說》對日本國情的隱喻,在洛克與特平的關係中更看出端倪。奸角洛克聽聞特平是狼人,便萌生「利用」的念頭,用武力和智慧去制伏特平;特平應該把洛克視為「仇人」,但洛克把特平推入井中,再用繩索救起,他便成為了特平的「恩人」,而特平因為狼人的性格和原則而要感激、「服從」洛克,甚至助紂為虐。把這個匪夷所思的故事和歷史關係配對一下,便看出驚人的相似,美國為介入太平洋勢力圈,誘使「利用」日本進行海戰,而身為戰敗國的日本又由美國扶助,把「仇人」視作「恩人」,在經濟和軍事上都處於「服從」。

1960年的美日關係更為緊密,仍無助於日本脫離美國的陰影,政府和右派傾美,左派則發起一連串的社會運動,事件是謂「安保鬥爭」。《狼人傳說》創作逢時,洛克表現的正是美國霸權式的資本主義,提倡金錢至上、資本至上,特平則在人狼之間過渡,在服從和反抗洛克之間不斷掙扎。所以故事中,琉璃子這樣描述洛克:「你可若無其事地殺害或是凌辱他人…你的本質上與野獸無異」(vol2:p.120)

這一段人與狼的若即若離的關係,在《狼人傳說》變得形像化,成為一段人類馴服犬隻的故事。特平憎恨洛克,白天化為人類甚至想殺死對方,但一變成狼,他就服從洛克,在對方面前成為了犬,認為洛克有一種「魅力」,無法抗拒。洛克亦巧妙運用了對方的情緒:「特平!看著我的眼睛!你每次變身成狼後都會乖乖聽我的話,這次也不例外吧?是吧?……」這種病態的關係在不少地方都有筆墨描寫,我亦不羅列了。最後特平能夠下手對付洛克,則是受了正義的呼喚──也就是人性的影響。

無政府主義的幻想

正如先前所說的,《狼人傳說》基本上是把人類的性格二元化──欲望和節欲、貪婪和知足……而代表著野性的獸人族,一再表示要解放人類,不會建立什麼社會制度。蝙蝠幹部在企圖征服世界時,對人類廣播說:「人類或者不得不遵守所謂法律,然而野獸之身卻是無拘無束的!」(vol2:p.88)

可是他們並非解放什麼,也不是真正的改革派。獸人所代表的是粗暴、非理性的行為。在獸人在人類世界現身,開始侵略四周時,他們聲明要「無拘無束」,鼓勵人類四出犯法、搶略。當牠們日漸得勢,更囚禁一群學者、科學家,把他們處死。

這些行為之所以非理性,在於他們不只是反對制度,也是「反科學」的,不明白科學如何直接改進了人類文明。在獸人的所謂「革命」,也就是侵略的戰鬥過程中,牠們只提倡使用爪牙等原始武器,而真正能幫助牠們的其實是洛克研發的殺人炸藥;這群獸人忽略了人類文明的基礎,而試圖把制度以至科學都摧毀,可以說是走向一個極端,把獸人化為了獸,而不是兩者的優秀混合種。忽略制度、政府對協調權力及資源的貢獻,正是無政府主義的幻想。獸人族的反抗,最後失敗於人類研發的新武器中,可以說是對獸人錯誤思想的最大譴責。

寫成於2012年2月1日

2011年12月28日 星期三

情人的勇氣可嘉

聖誕的愉快在這一年和我更加無緣,因為我和基督的日子很近,我覺得自己生日沒什麼,也連帶對怹的生日也提不起勁。在最後一件開心事消失之後,我只能冷眼面對這殘酷的嚴冬,如何把我對他人的期望沖散打碎。如果能夠聽到看到別人真誠的慶祝,對我來說才是真正的祝福。

我看到網上說有情侶在戶外野戰。老實說,我一點反感和興趣都沒有,只是輕輕淡淡有點釋懷,至少這個世界還有情,總之有點事是可以讓人們能義無反顧的。如果有些人起哄,為什麼不能起哄呢?那個是公眾地方,他們可以做,別人可以看,清白而且自信,沒什麼不讓人看不讓人知道。我想,能夠走上這條街,在廣闊的台上做這檔事,他們已經有相當的勇氣,也敢於把自己交給了對方。



所以,整件事都很明白,沒什麼可怪的。他們挑了深夜,就不讓中年和小孩看了不舒服,已經盡力了。而網民起哄,看了說了然後散了,都沒有人妄自報警,那麼,整場集會相當和平。李專兄在這時候,寫了篇文章,說「是的,那對男女這樣做,的確是有問題。可是,網民這樣瘋傳,泰半是just for fun,開心share,亦不見得正義。」,完全捉錯用神。那對男女也許把公共空間當私人空間,但也不過在深夜佔用一下,我們不必苛責的;至於網民,開心SHARE,又有什麼錯?什麼時候,做事去求開心,本身就是一種原罪?我認為是李專兄心中有鬼,覺得色性要愁眉苦臉去做,所以對網民笑談風生,就不禁反感萬分。

請李專兄不要說網民的思想要受教育,這樣看待網民,和成龍說「中國人是需要管的!」有什麼分別?如果我們把事情換一換,例如有兩隻可愛的小狗在街上追逐求偶,網民開心SHARE,是不是很清楚明白?是不是很溫馨有趣?又有什麼要別人說「不見得正義」「要管」呢?

我有點冰冷,我寂寞,所以把那對男女的溫情,也不妨提升了一點層次。他們沒有傷害人,也在那晚保護了對方,這一點已經很好了。有些人在網上說孤單,卻不愁沒人陪;有些人連話都不敢說,卻是真正地在家裡上高登吃營多的寂寞心,然後覺得風是呼呼的在吹,等啊等卻只等到冷漠。

2011年12月23日 星期五

從圖象的大小說起

和朋友去了一趟展覽,在連日不雨的冬天裡我走每步都感到好清爽。看著對方那一小碗苦澀的雪糕咖啡,我享受著甜而暖的cappuccino,一如往昔,在剩下最後一小口時放下了杯。然後我談到,展覽會是作品的上佳歸宿。我甚至要指出,一個最好的展覽,它只展出一道作品,而所有裝潢佈置皆為了它而營造;這不是表達對藝術之神或靈感的某種敬意,而是要貫徹並發揮對某次創作歷程的專注。

文字和圖象,在尋找載體的過程裡,告訴了我們其表意結構上的分別。雖然文字由木片、竹簡、布帛等載體中遷移至今,但他們的表現力本於思想,內部組織緊密不分;一本《老子》,由竹帛到書紙,翻譯成外國文字,輾轉流傳,仍然指向同一種思想。相反,圖象在不同環境、燈光等氣氛襯托之下,會給人不同的感受;這既給予圖象更廣闊的詮釋空間,亦反映出圖象表意的結構十分鬆散。拍攝相片如果要成為一件獨立的藝術,你不能把他發上網就完事,而是要考慮周邊的佈置;放於工作室內《星夜》是價值連城的畫,若置在垃圾站,就會變得黯淡無光。我們必須對藝術成就有一點責任感,即使它不偉大。

舉一個例子,在今天看到的葉子珊的《超Sublime》,如下:

葉子珊 YIP Tsz Shan, Sandy
超 Sublime
噴墨打印inkjet Print on Fine Art Paper|43.7CMX29.7CM |2009

"此攝影系列源自「崇高」、「崇敬」那些不能言喻的美學概念。作品為觀眾建立廣闊的空間以引發超然的感受和想象。在拍攝過程中,主體和攝影師不斷地交換角色,彼此在三維空間和四維空間遊走,穿越時空。

The photography series echoes the sublime concept of “boundlessness” and”formless”. It conveys a sence of spaciousness and to give the viewer room for imagination when standing in front of the pictures. During the photogarphy process, the subject and photographer kept exchanging their roles. They tired to project feelings on each other by travelling between 3-dimensional and 4-dimensional space."

我們留意到這畫框的大小43.7CMX29.7CM,比A3闊一點點。觀察一下展覽場的走廊寬道,遊人賞畫時,其距離不超過一米,在80CM附近,然後你會看到這幅作品佔了視綫的約七成。一種廣闊場景若佔據了觀眾的全視覺,就會暗示圖象的可伸延性,帶來難以統合作品資訊的壓逼和焦慮;如果沒有此含意,你應該為這大型圖象加上醒目的畫框。相反,小型圖象不大需要畫框,但作者要考慮精簡圖象結構,使它在有限空間裡不顯得雜亂,而圖象外的背景(可能只是一幅單色的牆)會變得比平時重要。

這作品想表現出崇高的感覺,怎恰當的表現呢?佔視域七成的圖象沒有伸延,圖中黑夜的廣闊不能帶出趨近無限的威嚴,於是,作品想表現的「崇高」,並沒有提升到敬畏的境界。相對的,隆起丘陵的框邊緩和了圖象和牆壁的衝突,你看到牆又看到畫框還有框與圖之間的白帶,這雪白的廣闊背景是作品的一部份,於是,一種不出於連綿黑夜的敬意,在穿越色彩和框架之後淨化,漫生一無關於空間和距離的、純粹的「崇高」敬意。如果我們把圖象縮小了,或是換了畫框,或是挪到黑牆紅牆上,這種和諧就會被破壞;讀者不妨腦內補完。

今次只談到有關大小佈置的一點想法。再給一個例子,是文耀國的《”香港地產”系列 Scarescraper》,讓大家好好感受;每幅面積為70CMX50CM,拼合成長方體:


文耀國,《”香港地產”系列 Scarescraper》,2011

用心欣賞需要時間和感悟,即使是才子也無法留心街上每一行文字。但你如果關心,他就是屬於你的,無論作者讀者都是如此。

2011年11月8日 星期二

六千元分贓是又一件不名譽的事


我沒有和朋友討論有關政府派六千元的事,除了因為僕は友達が少ない,就是大家對「六千元」有一定共識,我認為談太多不過是給人拋書包,不會有什麼發現。不過,斲某還是人,雖然不講粗口,但還是會犯錯:萬料不到,討論的不足,會引起怪論。中大學生報近日一篇《因六千元而作——情與理;惻隱與邏輯》,就是一篇怪論。


作者歐某有感於網上群組「新移民冇得拎六千蚊,這是永久居民獨有的福利,要有十萬個like俾班新移民睇」,故問自己「為什麼要派六千元」,他自己答不出。其實要答還是能答的,他卻停止了思考,反過來問:為什麼不能給?為什麼給永久居民而不給新移民?


歐某為了辯論方便,莫過於豎立一個稻草人,豎起來打。他假設,有人反新移民時想:「他們不應該得到六千元,因法律這樣說;既然它這樣說,它背後必有原因,而我們一定要執行。」,但現實沒有這樣的人,也沒有這樣的法律。且不論歐某這樣做是文章格調太低,我們再看他的論述,他花了一段時間,才能語意清晰地談到「身份」問題。


歐某以什麼立論?他說:「許多新移民是社會低下階層,新來港者面臨邊緣化、否定化、異化及經濟轉形,他們有需要,從而也想要六千元。」「你想要六千元,...;他們也想要六千元...」「我們忘了極大部分港人都是舊移民;舊移民起初是新移民;新移民最後會成為舊移民。這提醒我們一個非常基本的概念:香港是一個移民社會。」不難看到,歐某想指出永久居民和新移民其實沒什麼不同,只是被當權者強行二分,所以六千元的所謂福利,不應該搞雙重標準。


無錯,新移民和本地人的分類,的確是不夠文明,但一概而論「沒有什麼分別」,那根本不用說什麼香不香港了,大家都是人類,甚至大家都是生物,大家都在吸氧氣--這道理就說不完。難道因為人類都會衰老,所以給嬰兒派生果金?我們都知道政策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這些決策很大程度是為了節省行政成本,務求少勞多得,這問題必然是「為什麼要給」的問題,而不是什麼「為什麼不能給」的問題,歐某的分析,一開始就犯了策略性錯誤,強作解人、說了一大堆廢話,卻回到「他們有需要」「六千元有紓緩財政危機的作用」這種對六千元功能的判斷。


正因為「他們有需要」這種心魔作祟,歐某的所謂評論文章開始「暴走」,甚至用上旁門左道以求勝利,實在為斲某所不屑。對於歐某所針對的一群群組成員,他毫不客氣地多次直指為「你」,又添上很多和立論無關的負面字眼:「冷漠、自私」「令人悲傷」「當遇上更貼身的道德困境時會傾向於使用較低水平的思維模式」「我還想問一個問題:你有否歧視新移民?」「這種對新移民的敵視」「你傲慢的把對他們的憎恨合理化」,我就不多羅列了。其實一個人遇上他思辨能力無法理解的困難時,會傾向斥諸道德建構以至信仰規條,這情況我們都諒解,但這是一條很簡單的社會問題,我亦相信一名大學生其實有能力意識到他的說法是多麼的蠻不講理。至於中大學生報會收容這一篇劣文,其素質、其原則立場,我就不想多說了。


「派六千元」是什麼的一個問題?說穿了,問題還是在「派」和「六千元」兩者之中。這六千元是什麼?是為了民眾需要而設的福利嗎?是回饋嗎?我們不能聽政府的一面之辭。早前有論者指出,即使派六千元也不要,寧願留在庫房,推動一些真正抒困的政策,可謂發掘了問題的精要。這六千元怎樣來呢,真是派發福利嗎?羊毛出自羊身上,這六千元是廣大民眾在高地價政策下不問階層地廣泛吸取的,這是一份掠奪民脂民膏的不義之財。政府可以派回來,是因為不能和商人玩得太盡,而政府是「窮得只餘下錢」,所以把這些贓物發回民間。連財富再分配也做不到的「派錢行動」,真的是為什麼什麼人有需要錢而設的福利嗎?


對於贓物的處理方法,斲南不必多說了。我只是想到,有些人為了發自己的聖人夢,竟然假稱仁義,行橫蠻卑劣之事,是不可能讓人心服口服的。


當年清朝末代皇帝溥儀被趕出宮,廢帝號,被革命火沖昏頭腦的人沒有一個不叫好的。只有胡適忿忿不平的說:「我是不贊成清室保存帝號的,但清室的優待乃是一種國際的信義、條約的關係。條約可以修正,可以廢止,但堂堂的民國,欺人之弱,乘人之喪,以強暴行之,這真是民國史上一件最不名譽的事。」歐某的論點,其實不是他一個人的聲音,他怕政府「分散人們注意」,所以不斷為「人民力量」造勢,完全不知道分贓是有失公義的。這是社運界又一件「最不名譽的事」。


胡適對清室的同情,可能因為溥儀的知遇之恩,但斲南沒有皇帝在上,我說的話是出於對「以強暴行之」的厭惡。這樣假革命之名,行暴虐之實的人,香港有非常多,骨子裡和極權份子都是一樣。大學生,算是知識份子了,要是終日把「反新移民」「盲搶鹽」的民眾當「沙包」去打,才能體現自己的道德和思辯,我只能感到「令人悲傷」。


胡適如此說過,「我要請你們認清一個民國的要素在於容忍對方的言論自由。你們只知道『皇帝的名號不取消,就是中華民國沒有完全成立』,而不知道皇帝的名號取消了,中華民國也未必就可算完全成立」。用敵意去扺制敵意,道德淪喪,所謂「人民力量」也不會因而成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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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歐輝鵬:因六千元而作——情與理;惻隱與邏輯


昨夜跟友人在facebook上討論有關「新移民冇得拎六千蚊,這是永久居民獨有的福利,要有十萬個like俾班新移民睇」群組的問題,然而意見表達零碎且在群組解散後消失。經過一日沉澱,我始終覺得必須把論述由頭再說一次,並引發更多的討論。


在這題目上,要討論應否給予新移民六千元。那時我的問題非常簡單:為什麼要給?而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只好重新考慮估算派錢的理由。他派是因庫房太多錢、紓困、減壓。那我們收錢的理由呢?我們收錢,因為我們認為這是一個永久居民應得的份。


於是我想起了我的身分。根據基本法,我是一個永久居民,因為我在這住超過七年,清晰、直接了當。而對於那些在香港出生的,你的港人身分是因為你在香港出生。但這樣解釋,與不斷重覆「阿媽係女人」有何分別?法律作為一個具體的量度,一道確實的尺,我們利用它來計算及監測變量,落實「港人」定義。這正是大部分在「新移民冇得拎六千蚊,這是永久居民獨有的福利,要有十萬個like俾班新移民睇」群組所執的論據。而我們沒有質疑及考量那一道尺上的刻碼是否準確。這裡我要做的,是對既有的定義質疑,容我這樣問:為什麼不給?


心理學有那麼一條道德發展理論( Kohlberg’s stages of moral development)。此理論劃分了道德的發展,在不同階段,我們以不同的理據為道德議題做決策;解釋我們的定論。理據可以是為避免懲罰、可以是為利己,而在這裡我只集中討論第四階段(Law and Order Morality)和第五階段(Social Contract Orientation)。簡言之,第四階段是關於遵守法律,合法的是正確的,非法的是錯的;第五階段不是按明文執行法律,而是把它看作可按情況改變的規則,不能提升總體社會福利的法律,應該被修改。


當你說:「他們不應該得到六千元,因法律這樣說;既然它這樣說,它背後必有原因,而我們一定要執行。」,那明顯地你在使用第四階段的思維。如此一來,我們就錯失了其他論點,如港人身分的定義、六千元對於他們的重要性。你沒有看到許多新移民是社會低下階層,新來港者面臨邊緣化、否定化、異化及經濟轉形,他們有需要,從而也想要六千元。這就是說,六千元於他們有紓緩財政危機的作用。可這樣說,你想要六千元,因為法律賦予你權利;他們也想要六千元,但現有法例無視他們的需要。


他們覺得我們應該以同樣的方式對待他們,為什麼?我們忘了極大部分港人都是舊移民;舊移民起初是新移民;新移民最後會成為舊移民。這提醒我們一個非常基本的概念:香港是一個移民社會,歷史上是,未來也是。追溯上去,我們幾乎沒有一個完完全全的本地人──那幾近被遺忘的藉貫其實在暗示:你並不是如你想像般「本土」。


那麼,為什麼我們只是運用法律,而不想想什麼才是港人?那是因為:一,我們不想想起我們的過去;二,我們害怕他們會將我們的利益搶走。我們不願面對、探究此話題,因為它已與自己完全無關,身分定形後我們極為安全。這種冷漠、自私的態度其實一點也不新鮮,這是令人悲傷的事實。


研究指出人們當遇上更貼身的道德困境時會傾向於使用較低水平的思維模式,但你絕對能夠以第五階段的思維處理問題:在其他的論題,你可能會說「法律不外乎人情」、「法律是死的人是生的」,那麼為什麼你不在這裡說呢?


另一種方式論述是貢獻論,已討論過許多次。這是一個邏輯問題。把有一群人分成兩組,你想分開「應得的」與「不應得的」,但這太抽象,於是你把「應得的」與「不應得的」定義為「有貢獻的」與「沒貢獻的」,但仍不能把人們群分,最後你為方便操作,把人群定義為「少於七年」及「永久」。但當達到這一步,你已經完全離開了原來「應得的」與「不應得的」的概念。就是說有一群人「永久」但其實是「不應得的」,因他們「沒貢獻」;一群人「少於七年」但其實是「應得的」,因他們「有貢獻」。而此時你執著於字詞,完全忽略了受眾的實際需要。


我還想問一個問題:你有否歧視新移民?你向自己說一次你認為新移民是什麼樣子的。你可有依其身份把他們歸類?可有無視個體差異?你可有不自知地混和了新來港定居人士、內地人以及內地旅客?這種對新移民的敵視源於本港集成可能受他們威脅及濃厚而只建基於群體生活習慣的港人身分想象。你痛快地運用那些字詞,而無視裡頭無辜的一群人。你傲慢的把對他們的憎恨合理化。你還可以如何向自己論述你其實沒有「歧視」他們?


你必須承認就此你可以作出更深入的反思。我試著動之以情、說之以理,關於身分的訂定、關於他們的需要。我們能否試試思考:什麼是香港?什麼是本土?什麼是港人?不因時間改變、堅實的概念,還是一個流動的概念?移民社會如結晶化過程,因不斷累聚而成就。我們能否接受這樣一個事實:港人的概念,於過去和將來都會在變動。一群得到了「永久」之名的人搬來法律,具體量度,拒絕那些後來的人,這種努力不叫堅守叫固執。我是那樣的無助,看到該群組的人數不斷增加,聽到那些挑釁的惡毒的言論,而我的友人充滿怨憤和憎恨,不願意去思考現象的背後種種。你可以說我天真、說我的利益會被奪去、但至少我不是盲從的機器。

最後,我們該注視、要求的,是更全面的措施和更民主的政制。我們表示不滿,後而得到改變,這叫人民力量。現在我們注視的是社會內部衝突。這使我想起了近代史裡政府轉移國內不滿聲音的技倆,試圖分散人們注意,製造另一個問題,而使人民自動轉了槍口。現在我們幾近忘了政策的短視、其他運用方法的可能性和現有政府的種種不足。上星期天的抗議其實有引發中國及香港的政治危機的潛力,故即使要付每人六千、一萬甚至或六萬,政府仍會笑著支付。可憐可悲的是,六千元就使我們如此就滿足,並抽身離開走到另一場衝突裡。這轉折是那樣的自然。在攤開手掌等六千元空降掌心之時,沒有人再問這措施是否恰當;在這新的論題裡搖旗吶喊之際,沒有誰再往回看一眼。人民力量正被那六千元慢慢稀釋稀釋,這是我們最少最少要注意到的。

2011年9月20日 星期二

報業之罪不在免費

這是對《報紙免費 社會付費》的一點感想。看倌不妨細心把這文章讀一遍;怎麼樣?情理並茂?不只如此,說理的脈胳很清晰,資訊多而且充實。可是優點在多,也掩蓋不了偷換概念此事實。

《報紙免費 社會付費》談了很多,但一句話就能點出其主旨:「免費報章會降低傳媒的報導素質。」這句話的問題不大。主旨歸主旨,當中的推論卻站不住腳:「收費報章保證了高質素報導,而免費報章會削弱收費報章的生存空間,所以免費報章會拉低傳媒的報導素質。」這什麼前提什麼邏輯呢?




作者閣下搬出了一項「負面社會意義」。他認為,免費報章多會抄襲,不會花金錢作深入探討,讓新聞報導淪為一些二手製品、慣用符號。這句話是很對的,因為我們不必看免費報章,單單看現時的收費報章就可以驗證。由於出訪者不多,總會有一手二手之別,所以互相參考是不能避免的。所以,免費報章依賴二手資料當然是問題,但不是免費報獨有,很多收費報本來就依賴二手資料了。一些國外新聞都是二手資料,難道都是低水平資訊?其實一手資訊很重要,但鑑別資料的真確性是更重要的能力;一手的訊息可能錯,二手的訊息未見得不是真。我只能說,作者閣下對免費報章的一些編採人員的態度,是不滿的,但問題是業界行家的素質,不是免費報的制度,我們總不能一竹篙打一船人。

另外作者閣下的論述,也不切合香港業界的環境。我們知道除了施老闆的早餐報,本地免費報大都有雄厚的收費報業集團支持著,像是經濟星島之類的。這類免費報和收費報的母子關係,就像報紙和雜誌的關係,一份速略而談,一份加以詳述,兩者互相補充。這些免費報的資訊絕對是空穴來風,有收費報的資訊機關所供養;如果免費報的內容荒謬,對不起,恐怕這是該報業集團的一貫作風,免費報再糟,其關連的收費報也是槍徑一致的。把免費報的根基想像得有如無根浮萍,只有一些不知道社會黑暗的少年才會信以為真。事實上,自從力場企業把香港人生養死葬一手包辦的那天起,我們沒有人會相信業界是涇渭分明的。

不過最奇妙的一點是,作者閣下質疑免費報章「靠攏廣告商、缺偵查報道」。哇!試問現在哪一份報紙是由聚寶盆養出來的呢?沒有廣告的報紙絕對是死路一條,你看看亞視年年虧損就知道了。由於這論述太荒謬、太奇妙,連作者閣下都信服不了自己,他只好補充一句「雖然傳統報紙也倚靠廣告作為主要收入,但因為讀者會付費買報,傳統報紙仍有動機擔任「人民的代理」,敢於挑戰地產商或政府,向讀者問責。」坦白說,以讀者那微薄的每人幾蚊付費,連黑白版的報紙也養不起。由於報紙的交付是需要零售商的,所以報紙商把產品定價出售,「產商>報販>消費者」這條消費鏈才緊密而穩定--不過是如此罷了。

如果問斲南,免費報的邪惡在哪裡,我勉強的說,因為社會有「言不及義」的作風,這一項收費報也無法倖免。有些專欄(不包括大神的華麗文筆),只是求輕鬆,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卻佔了那麼多版面;有些故事,例如某家娶媳婦、某某離婚、青少年做地產有前途等等,可以佔頭版;如此無聊,難怪會「版面不足」、「無法有深入報導」了。這不是免費報的錯,而是現代人知能下降的問題。

我自己就不看免費報的,拈上手除了瀏覽標題,恐怕是為那一格兩格的數獨吧。我既如此,何況他人。只要對生活有一點點要求,你就不會對無聊的報章情有獨鍾,而我相信香港人還是有自尊的,很多人(尤其是年青一代)都渴求著真切的資訊。既然低俗的內容是免費報的特色,那麼收費報秉守中正,為兩者作出明確區分,「高素質報導」還是大有可為的。今天無數雅俗論述所引資訊,都會來自大報,而不是免費報,就很好的說明這個問題了。

P.S. 我還沒有看新出的情色報,風評不錯的樣子。但我覺得改名的人有一點點腦殘......這麼一個「大」字,裡面有四個「交叉」;如果是猜燈謎,謎底鐵定是「錯錯錯錯」。又是一件奇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