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23日 星期五

從圖象的大小說起

和朋友去了一趟展覽,在連日不雨的冬天裡我走每步都感到好清爽。看著對方那一小碗苦澀的雪糕咖啡,我享受著甜而暖的cappuccino,一如往昔,在剩下最後一小口時放下了杯。然後我談到,展覽會是作品的上佳歸宿。我甚至要指出,一個最好的展覽,它只展出一道作品,而所有裝潢佈置皆為了它而營造;這不是表達對藝術之神或靈感的某種敬意,而是要貫徹並發揮對某次創作歷程的專注。

文字和圖象,在尋找載體的過程裡,告訴了我們其表意結構上的分別。雖然文字由木片、竹簡、布帛等載體中遷移至今,但他們的表現力本於思想,內部組織緊密不分;一本《老子》,由竹帛到書紙,翻譯成外國文字,輾轉流傳,仍然指向同一種思想。相反,圖象在不同環境、燈光等氣氛襯托之下,會給人不同的感受;這既給予圖象更廣闊的詮釋空間,亦反映出圖象表意的結構十分鬆散。拍攝相片如果要成為一件獨立的藝術,你不能把他發上網就完事,而是要考慮周邊的佈置;放於工作室內《星夜》是價值連城的畫,若置在垃圾站,就會變得黯淡無光。我們必須對藝術成就有一點責任感,即使它不偉大。

舉一個例子,在今天看到的葉子珊的《超Sublime》,如下:

葉子珊 YIP Tsz Shan, Sandy
超 Sublime
噴墨打印inkjet Print on Fine Art Paper|43.7CMX29.7CM |2009

"此攝影系列源自「崇高」、「崇敬」那些不能言喻的美學概念。作品為觀眾建立廣闊的空間以引發超然的感受和想象。在拍攝過程中,主體和攝影師不斷地交換角色,彼此在三維空間和四維空間遊走,穿越時空。

The photography series echoes the sublime concept of “boundlessness” and”formless”. It conveys a sence of spaciousness and to give the viewer room for imagination when standing in front of the pictures. During the photogarphy process, the subject and photographer kept exchanging their roles. They tired to project feelings on each other by travelling between 3-dimensional and 4-dimensional space."

我們留意到這畫框的大小43.7CMX29.7CM,比A3闊一點點。觀察一下展覽場的走廊寬道,遊人賞畫時,其距離不超過一米,在80CM附近,然後你會看到這幅作品佔了視綫的約七成。一種廣闊場景若佔據了觀眾的全視覺,就會暗示圖象的可伸延性,帶來難以統合作品資訊的壓逼和焦慮;如果沒有此含意,你應該為這大型圖象加上醒目的畫框。相反,小型圖象不大需要畫框,但作者要考慮精簡圖象結構,使它在有限空間裡不顯得雜亂,而圖象外的背景(可能只是一幅單色的牆)會變得比平時重要。

這作品想表現出崇高的感覺,怎恰當的表現呢?佔視域七成的圖象沒有伸延,圖中黑夜的廣闊不能帶出趨近無限的威嚴,於是,作品想表現的「崇高」,並沒有提升到敬畏的境界。相對的,隆起丘陵的框邊緩和了圖象和牆壁的衝突,你看到牆又看到畫框還有框與圖之間的白帶,這雪白的廣闊背景是作品的一部份,於是,一種不出於連綿黑夜的敬意,在穿越色彩和框架之後淨化,漫生一無關於空間和距離的、純粹的「崇高」敬意。如果我們把圖象縮小了,或是換了畫框,或是挪到黑牆紅牆上,這種和諧就會被破壞;讀者不妨腦內補完。

今次只談到有關大小佈置的一點想法。再給一個例子,是文耀國的《”香港地產”系列 Scarescraper》,讓大家好好感受;每幅面積為70CMX50CM,拼合成長方體:


文耀國,《”香港地產”系列 Scarescraper》,2011

用心欣賞需要時間和感悟,即使是才子也無法留心街上每一行文字。但你如果關心,他就是屬於你的,無論作者讀者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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